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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 真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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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爾等的劍是好劍, 可你們卻配不上。”

對任何一個劍客而言,這男子的話都已算得上挑釁。譚萬青的性子本就隨了他的劍法, 怒火在胸中激蕩而起,他將劍鞘一揚,劍與身好似光芒射上臺去,頃刻與這人鬥作一處。

呂辛到底是受段崇所托,一時沒有輕舉妄動, 眼眸與他對視一眼。段崇示意他沈住氣, 呂辛才按住劍, 將重心沈回到座椅上。

濃郁的黑深潛在段崇的眸間, 他目不轉睛地觀察著此人的劍法。與譚萬青交手間, 可以看得出此人造詣不深, 但卻是靈氣十足。各派劍法混得雜亂無章,卻教她銜接如行雲流水, 穿行在譚萬青密如細雨的劍勢當中, 游刃而不沾衣。

譚萬青也是三郡當中的佼佼者, 自然不會弱。傅成璧坐在觀臺上, 能清晰地聽見劍與劍叮叮碰撞的聲響, 卻如同雨跳珠般輕靈。

雨珠嘯成劍氣,騰升雲霄, 整個擂臺上全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殺意。

幾番僵持糾纏,譚萬青前強後幹的打法也漸漸出現頹勢,他神情略有些疲倦,可眸中怒火正盛。

藍袍男子見時機已成熟, 故意在劍法中露了一個破綻;譚萬青捉準這一破綻,順勢出劍,本以為能將這人的皮肉挑爛,誰知對方輕盈一閃,劍所至一下落空,反倒讓譚萬青側身不備。

正是千鈞一發之際,逆水劍似有一聲奔嘯,反刺而出,竟是槍法當中的一招“回馬槍”,用在劍上竟是絲毫不差。

傅謹之眼見逆水劍就要在他面前化作殺人兇器,一聲厲喝,席卷整個會場:“住手!”

幾乎是在同一刻,驕霜劍的劍鞘攜著精芒已至,如長虹貫空,璀璨至極。譚萬青背後受一猛力,踉蹌幾下跌倒在地,連劍都脫滑出了手!

眼前白光一閃,藍袍男子翻劍格擋,手臂受沖不禁遽然一震,酸痛一下就襲到五臟六腑,似能震得他肝膽俱裂。

藍袍男子指劍作懾,可段崇沒有進一步再攻,劍鞘就橫在逆水劍鋒前,如同青山屏障,不讓此人再有任何殺死譚萬青的機會。

男子微微瞇起了眼,之前的對決,他都存了幾分戲耍的心思;可面對段崇,他卻不敢有絲毫輕慢,能在瞬息攔住他的劍勢的人,段崇還是第一個。

“閣下,得饒人處且饒人。”段崇說。

男子沈息收劍,與段崇對視半晌,終究避開他能將人灼穿的目光。男子再度看向臺下的呂辛,說:“你可還要一試?”

呂辛本不是爭強好勝的品性,但見此人方才的招式,他是自認不敵的。呂辛看向段崇,見他輕輕搖了下頭,便起身抱劍行禮:“閣下劍法高深,晚輩望塵莫及。”

此言一出,臺下一片嘩然。

在場大都是西三郡各派的骨幹,他們已經在之前兩次比試當中見識到譚萬青和呂辛高超的劍術,暗嘆兩人長江後浪推前浪,似乎比當年的聶白崖還要厲害幾分。

誰知鶴州郡竟突然冒出這麽一個人物,毫無征兆地攜千鈞之勢而來,竟在短短片刻內,讓譚、呂兩個劍道高手都黯然失色。

此時,傅謹之已經走過來,令左右兵士將譚萬青扶下臺。

他盯著那人,肅聲說:“敢問閣下尊姓大名?”

藍袍男子點漆似的眸子望向傅謹之,一陣沈默過後,他伸手將臉上銀色的面具緩緩地摘下來。

銀色面具下的眉目秀容在眾人面前一寸一寸展露,微風揚起她的雲袍,她的青絲,眼睛輕瞇得狹長,睥睨著蕓蕓眾生。

傅成璧在看到這人真容的時候,內心中那一絲絲的熟悉感才陡然明了起來。

不像初見時的溫柔,秀眉下原本瀲灩的眼睛裏還有未褪的殺戾;也不像那時的謹慎小心,執逆水劍的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風華,實在令人心折。

宋秋雁。

久尋不得的藍袍男人,還有失蹤已久的宋秋雁,竟然是同一個人。段崇和傅謹之有著同樣的神情,驚訝,更多的還是疑惑。

“女人?!”

“居然是個女人!”

“宋……宋……”

“宋秋雁!怎麽是她?”

驚嘆與疑問叢生,竊竊低語在人群中此起彼伏。

宋秋雁看著傅謹之,凝冰的眼睛霎時柔軟下來。

傅謹之像是在看她,可又好似沒有再看她,他在沈思,回想這幾天來發生的一切,最後,他啟聲問道:“殺了牛四的人,是不是你?”

段崇曾經向他細述過在清風峽發現的線索,他又對牛四的品性深信不疑,如今見到宋秋雁,他只能推斷出這一種可能。

宋秋雁望著他堪為俊美的面容,從撫鼎山莊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,她就認定了這個人。在這個世上,她唯一不想欺騙的人就是他。

那日在清風峽,宋瀾生策馬與她並行。牛四等人追上來,撫鼎山莊的隨從立刻警覺起來。

牛四卻並未直接動手,而是對宋瀾生說:“我牛四跟隨侯爺多年,雖然與小郡主見面寥寥,但在心裏也是將她當妹妹看待。少莊主今日欺辱到郡主的頭上,下了武安侯的臉面,可不是說一兩句道歉的話就能了結的。”

宋瀾生自知理虧,翻身下馬,對牛四拱了拱手道:“今日瀾生貿然前來,實乃情非得已,但的的確確輕賤了郡主。我宋瀾生就站在這裏,各位要殺要剮,盡管招來,我必不會有絲毫的怨憤。”

牛四本以為他只是惺惺做派,揚著馬鞭抽了他幾下,卻見宋瀾生當真不躲不閃,全盤受下。牛四見他誠心認錯,又盤算今日宋瀾生來提親多半是受了父命,到底沒想要他的命。

“好!我牛四敬你是條敢作敢當的漢子!少莊主,後會有期。”

見他扯轉馬頭,宋瀾生沈了一口氣,說:“多謝。”

很快,牛四等人就散去,往軍營方向奔去。

宋瀾生沒有在意身上的鞭傷,翻身上馬,和宋秋雁繼續行馳在清風峽的官道上。

自從宋瀾生廢了手後,劍法再無從前的威力,這讓他意志一度消沈,無論如何都難能恢覆從前的自信和驕傲,甚至連宋遙都動了要放棄他的念頭,讓他轉而學習經商。

可此番宋瀾生經牢獄之災,卻反而想得通透。

他迎著潮而細的風,對宋秋雁嘆聲道:“父親強迫你嫁給崔書,如今又想讓我娶郡主,到底還是因為我不成器,只能用聯姻的法子來支撐外強內幹的撫鼎山莊。……我不想讓他們失望,也不想讓姐姐失望。就算沒有了右手,我還可以練左手劍法,只要我肯勤學苦練,相信過不了多久,必定能有所精進。”

宋秋雁聽到這句話時,心卻都涼了半截兒。

本在宋瀾生入獄之時,她就已經說服父親放棄他,維護撫鼎山莊最後的顏面。這不單單是為了山莊,更是為了她自己,只有失去這唯一的兒子之後,宋遙才會正眼看一看他的女兒。

宋秋雁想向父親證明,她在劍術上的天賦不比任何人差,她甚至可以憑一己之力坐上西三郡大管家之位。

可一旦宋瀾生重新振作,無論她的劍術再如何精妙,也只能淪為陪襯;她有再高的天賦,在父親的眼中也始終不如宋瀾生這個兒子。

她不甘心,不甘心永遠得不到認可。所以,她就殺了宋瀾生。

對待一個廢物,實在不用費吹灰之力。

僅僅一劍,一劍而已。

她還記得宋瀾生死前的眼神,看著貫入心臟的利器,他先是驚了一瞬,繼而有些迷惑,最後眼睛變得清澈起來,幾乎是悲憫地看著她。

宋秋雁並不驚怒於他的悲憫。他生來即為男兒,自然不能體會她從小活在桎梏當中任人擺布的痛苦,只能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給予她些許憐憫。

這等憐憫,在別人眼中,是需要她宋秋雁磕頭才能感謝的大恩大德。可是從來都沒有人質問過,為甚麽一開始她就是跪在地上的。

宋秋雁說:“原本我沒想殺了牛四,可誰教他回來了。”

傅謹之畢生所願就是整頓西三郡,牛四知道撫鼎山莊對於他來說很重要。牛四到底想留一線,所以返回來想找宋瀾生說個清楚,誰知正巧看見宋秋雁提劍殺了宋瀾生,並且將隨來的侍從一並殺害的場面。

“我沒有辦法,只能殺了他。”宋秋雁說。

傅謹之沈默片刻,繼而齒間發出一聲冷笑,“好極!”

傅謹之手一擡,身後的士兵即刻將他的銀槍擲來,他反手擒住長槍,翻轉槍花,一下對準了宋秋雁。

聶白崖和齊禪心中皆是一緊,眼見著臺下有不少人在遲疑片刻後,紛紛亮出了兵器。宋秋雁勝了譚萬青和呂辛,就是大管家的候選人,整個西三郡都會是她的保護傘。

段崇提起劍鞘,目光冷峭地掃過臺下各派幫眾,聲音低沈而清寒,“官府拿人,我看誰敢阻攔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傅謹之:本侯覺得這一波ok。

段崇:謝謝,請快點將成璧嫁給我。

傅成璧:……請開始你們的表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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